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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O3:jingjiming

【自译叶芝短剧】《库丘林之死》

目前没找到这出短剧的中文译本,在圣三一的图书馆偶然看见就自译出来了。

我水平极其有限,希望大家还是去读原作。

现在是无校文本,有兴趣帮忙的狗厨可私信我。

仅供爱好交流,请不要商用!如果发现其他地方流传文本,我会立即删除。



《库丘林之死》叶芝,1939年,京极明译

(所有注解都是译者注)


剧中人物:

库丘林(Cuchulain)

艾思娜·因古巴(Eithne Inguba)

奥依芙(Aoife)

艾默儿(Emer)

莫里甘,战争女神(The Morrigu)

老人

盲人

仆人

歌手,风笛手,鼓手


场景:一座时代不明的空舞台,一个宛如从神话中走出的老人。


老人:我受邀作剧《库丘林之死》,这是以库丘林的生死为主题的系列剧的最后一部。我此人已经老朽过时,恰如组成本剧目的古典浪漫之材质,因此得以被选中。按我年纪,本该到了忘记双亲姓名的地步,然而确实如我所申明,我是塔尔玛(Talma)之子,他虽衰老已甚,他的友侪尚能阅读维吉尔与荷马。是他们建议我可自行其道,我便在几份报纸上写了些规训守则。我想要五十或百的观众,若有更多,我就得求他们不要在演员讲话时跺脚或交谈。我很确定我是在为和我一样的人作剧,在这污秽的年代,他们的人数不可能会比弥尔顿的《酒神》首映时更多。*如今情况下,他们必定熟知旧史诗与叶芝先生有关他们的戏剧。这样的人,纵然贫穷,也总有自己的图书馆。若人数还在一百之上,我便注定无法逃离那些从社会中自我教育的人,以及所有类似的无知者、盗窃者、偏执的烂货。为什么说是盗窃者呢?我会解释的,会把一切都说得明明白白。


(鼓与风笛从幕后响起,后归安静)


那是乐手的声音,我请他们在我情绪激动的时候这样做。如果你也像我一样老,你就会发现自己很容易情绪激动。在夜晚结束之前,你能听到音乐。这儿有歌手、风笛手以及一个鼓手。我从群巷里选中他们来此,如果我活着,我还会教他们乞丐与荷马的音乐。我承诺会有一场舞蹈,我想要一场舞蹈,因为舞蹈无言,它不会破坏任何事物。艾默儿一定得跳舞,一定得有割断的头颅——我老了,我属于神话——割断的头,在她跳舞前齐备好。我曾想过雕琢这些头颅,但不了,若是舞者能跳得合宜,就不会有木雕能比平行四边形的彩色木块更好。可我才思已竭,不能找到这样的一个舞者,我曾有机会得到这样一个舞者,但她离开了;悲喜剧的舞者,悲剧的舞者,在相同的脖颈上爱与憎,生与死。我唾弃三次。我唾弃德加斯(Degas)绘制的舞者*,我唾弃她们的紧身胸衣,呆板的姿态,转得像陀螺一样的脚趾,尤其是那女仆一样的脸。她们看起来或许不合时宜,拉二啊,但可决不是女仆,老女仆的历史——我呸!我呸!我呸!*


(舞台变黑,帷幕降落。风笛和鼓奏响,直至帷幕从空舞台上升起。半分钟后,艾思娜·因古巴上台。)


艾思娜:库丘林!库丘林!

(库丘林从后方进)

我是你妻子艾默儿的信使,她吩咐我说:你必不得怠惰逗留在此,因为梅芙及所有她后方的康诺特恶棍烧光了伊弯马恰(Emain Macha)的谷仓和屋房,你在穆特赫米内(Muirthemne)的屋房也燃着了。无论胜算有多么渺茫,无论你的死亡怎样紧随其后,都驰归家乡奋战吧。*战场已经布好,你必须离开,你必须战斗。

库丘林:你是在说废话。我已经武装好了,也遣了信使召集士兵,正在等待他归来。你手里的是什么?

艾思娜:什么也没有。

库丘林:你手里有东西。

艾思娜:没有。

库丘林:你手里的不是信吗?

艾思娜:我不知道它怎么到我手里来的。我是从艾默儿那边直接过来的,我们在同一个地方。是她说的话,她也都看见了。

库丘林:这信是艾默儿的,它可完全讲了另一码事:我明早前不能行军,这会儿出发大可能无人生还。明早,克纳尔·凯纳奇(Conall Cearnach)就能携大军到来。*

艾思娜:我不明白了。是谁把信放到我手里来的?

库丘林:事情不但会照这信上所说的发生,还要更多呢。到明早前我不行军,你还会被遣作我的床伴,但别怕,尽管上面写了这许多话,我却更中意你的未被书写的言语。我会去战斗,和少数几个人会准备好。我们以前还面对过更悬殊的兵力差距呢。好了,就这么决定。

(莫里甘进场,站在两人之间)

艾思娜:我知道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正在此处,但我却什么也看不到。

库丘林:这儿没人。

艾思娜:普天下诸神哪一位生着鸟首?

库丘林:莫里甘的头像乌鸦。

艾思娜(晕眩):战争女神莫里甘站在我们之间。她黑色的翅膀拂过我的肩,我一切都明白了。

(莫里甘离开)

是梅芙施法让我发昏的,尽管库丘林像男孩一样和她睡过觉。她看起来像鸟一样美,啊,她变化了,前额中间有一只眼睛。

库丘林:一个前额中间生着眼睛的女人!一个头像乌鸦的女人!可把那些话放进你嘴里的女人并没什么异能,是你自己愿意这么说的。你想要一个更年轻、更温柔的男人。但畏惧我的能耐吧,想到那些话能让我送死,你竟然激动到忘记了手里还拿着这封信。

艾思娜:现在我醒来了。要我说,梅芙从来不做理智的事。你若是不相信从我嘴里说出的话,还相信谁的呢?

库丘林:当我因儿子的死而疯狂时,曾把剑指向大海。是我的妻子拉我回转。*

艾思娜:曾有比我更好的女人服侍过你,但你却曾青睐我。

库丘林:你以为如果你变心了,我会因此杀了你,可月光之下万事无常,我若不变,倒证明是我不正常了。

艾思娜:你不是我爱的男子,粗暴的男子也不会原谅背叛。如果——想想吧——如果你原谅我,那是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去!

库丘林: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,离门也太近了。如果你那么想谈论我的死亡,就把声音放低些,或不要含着狂喜用那种奇怪的音调叫喊吧。谁知道门后何人在听呢?

艾思娜:那些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不会原谅背叛者,但将死之人却会。你走后,我会向你所有的厨师、帮佣、铠甲师、铺床人和信使自白我的罪,直到他们用长杓锤我、用小刀割我、将我钉在尖桩上唾弃、将我判处死刑,总之是选一个最让他们欢喜的我的痛苦死法。那时我的影子便群列于众影之中,问候你的影子,证明并无背叛者。

库丘林:女人这样说了,谋划着一个男人的死。

(仆人进入)


仆人:您的马已经上好嚼,全等您一声令下。

库丘林:我马上就要下令了,但我得先问个问题。这个女人悲痛发狂,因纯粹的背叛对我撒了谎,这个谎言会将我带向死亡。我能做些什么?我能做些什么,把她从自己的疯话里救出来?

仆人:是她自己供认不讳吗?

库丘林:是我自己发现了真相!她从我妻子那里带来了信。

仆人:我让她吞罂粟花汁如何?

库丘林:随便你给她点什么药草,但是你要像保全自己的生命一样保全她的。若我不能活着回来,把她送给克纳尔·凯纳奇吧,因为这女人称他是一个好情人。

艾思娜:我现在大概知道了。莫里甘,那个像乌鸦一样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时,我便撒不了谎。但库丘林确实要死了!

(风笛声和鼓声。舞台一瞬黑。灯光再次亮起时,舞台变空。库丘林负伤进入。他尝试用腰带把自己系在石柱上。奥依芙,一个挺拔的白发女子进入。)


奥依芙:认出我了吗,库丘林?

库丘林:你是用剑战斗的,看来我们得厮杀一番。到你身躯疲软倒下,我便夺走你的剑。

奥依芙:再看看,库丘林,再仔细看看!

库丘林:你的头发是白色的。

奥依芙:时间过去很久了,现在是我的时辰。我来是为了杀你。

库丘林:我在哪?我为什么在这里?

奥依芙:当你身负六处致死的创伤后就让他们离开了,然后独个儿从池中饮水。

库丘林:我把我的腰带绑在这块石头上,想系紧它,站着死去。但我太虚弱了。帮我系紧这带子吧。

(她帮他系紧)

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了——奥依芙,我儿子的母亲。我们在鹰井(Hawk’s Well)凋零的树下见过面,我在白勒海滩边杀死了他,所以梅芙分开军队让你通过了,你有权杀死我。

奥依芙:尽管我确实有权杀死你,但她的军队并没有分开让我通过。马洽(Macha)的灰马,你那匹死于战场的骏马从池水中走出,就好像活着一样,它绕着你和那块石头走了三大圈,又跃入池中。军队吓破了胆,无一人敢接近你,唯有我接近了。

库丘林:因为你有权利。

奥依芙:尽管我现在是个老女人了,可当我把面纱绑在这古老的石柱上并把你勒紧的时候,你是不会有力量反抗的。

库丘林:别损毁你的面纱吧,它们多漂亮啊,上面还带着金线呢。*

奥依芙:我太老,不关心这些事了。

(她用面纱把他勒伤)

库丘林:没有理由损毁面纱,我早已因流血而虚弱了。

奥依芙:我是怕了。但这会儿我已经用面纱把他勒伤,我不再害怕了。但是——我的儿子是怎样战斗的?

库丘林:年龄让我更有战斗技巧,却没让我成为比他更了不起的男人。

奥依芙:人家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的名字。因为他生得像我,你想让他成为你的朋友。但康丘伯(Conchubar)禁止了。*

库丘林:他是禁止了,还命我去战斗。就在那天我刚发过誓要履践他的意愿,可我拒绝了他,也说出了他像你的事。但有人说那是巫术,对我说是巫术做出了那副模样,我和他战斗并杀死了他,接着我就疯了,和大海作战。

奥依芙:我曾觉得自己坚不可摧,你拿走了我的剑,把我扔在地上,把我留在那里。我遍寻群山,找到你酣眠的地方,我处女的身体依偎在你身边,你却留下了我。我恨你啊,多想在你熟睡中杀死你!然而在那一夜,在两棵黑色的棘刺树中间,我得了一子。

库丘林:我不懂。

奥依芙:是因为你要死了!有人来了,一个乡下人。当他在这里找到你的时候,肯定会因没受到保护而吓坏的。我得躲开他的视线,因为我在杀你前还有些问题要问。

(她离开了。白勒海滩的盲人上台。他移动自己的拐杖直到找到立石。他把拐杖放下,弯腰触碰库丘林的脚。他摸到了他的腿。)


盲人:啊!啊!

库丘林:我想你是一个老盲人。

盲人:一个又老又瞎的乞人。你的名字是什么?

库丘林:库丘林。

盲人:他们说你因伤口而虚弱了。当你发疯那会儿,我站在一个愚人与白勒海滩的海中间。是什么系住你的手让你动不了?是些女人玩艺儿。我从黎明起就一直用拐杖杵来杵去,还听见许多嘈音。我开始乞讨时,有人说我在梅芙帐下,又有其他人,一个大男人扯着嗓门说,如果我把库丘林的头装在一个袋子里带过来,我就可以得到十二文钱。我从厨房大门那儿拿了个袋子来,有人告诉我怎么找到这里,我还以为会耗掉整个晚上呢!不过今天是我的幸运日。

库丘林:十二文钱!

盲人:我刚开始什么也没答应,直到那个女人,伟大的女王梅芙亲自重复了这些话。

库丘林:十二文钱!还有什么杀人的理由能比这个更好呢?你有刀,不过你磨了吗?

盲人:这刀很锋利,我一向用它切食物的。

(他把袋子放到地上,开始摸索库丘林的身体,他的手渐渐上移)


库丘林:我想你无所不知,盲人。我的妈妈和我的奶妈都说过,盲人总是知道一切事情。

盲人:盲人并非无所不知。不过他们的感官很敏锐。如果我的感官不敏锐的话,我又怎能割你的头,换来十二文钱呢?

库丘林: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漂浮,是我死时的形状。是我灵魂最初的姿态,一个柔软的羽毛一样的形状,对于一个伟大的勇士的灵魂来说,这个形状是不是有些奇怪?

盲人:你的肩在这里,这是你的脖颈。啊!啊!你准备好了吗,库丘林!

库丘林:是时候该唱歌了。

(舞台变黑)

盲人:啊!啊!

(风笛和鼓的乐声。帷幕降落。当帷幕重新升起时音乐停止,舞台空荡。除了一个乌鸦头的女人外舞台上没有人。她就是莫里甘。她背朝外站着。她举着黑色的平行四边形,是一个男人头的大小。靠近后台,还有其他六个平行四边形。)


莫里甘:死者能听见我,我对死者言语。

这头颅属于伟大的库丘林,其他六颗分别属于六个给予他六处创伤的人。

这个男人是第一个来的,世岁流逝,他将永葆青春,是他一生中女人最爱的时辰。

这个男人是梅芙最近一个情人,给了他第二处伤。他拥有过她,不过就那么一回。

这两个是她的儿子们,两个勇士,给了他第三处和第四处伤。

另外两个男人寂寂无名,只是看他虚弱了便也爬进来,一个给了他第五处伤,一个给了第六处。

克纳尔为他复了仇。而我为他安排了舞蹈。


(艾默儿进入。莫里甘把库丘林的头放在地上,退场了。艾默儿跑进来,开始跳舞。她开始像是对那些伤过库丘林的头颅充满狂怒,作出击打他们的动作。她围绕着头转三圈,然后舞向库丘林的头颅,如果需要的话,它可能会搁在台上,比其他头的位置高。她跳着,仿佛在崇拜,仿佛是胜利,她好像要在它面前拜倒,也许她确实这样做了。然后她站起来,四处张望,仿佛在谛听,她似乎在那颗头和她听见的声音之间犹豫。她站着不动。一片寂静,寂静之中,隐约几声鸟鸣。*

舞台缓缓变黑。随后高声奏乐,但现在又不同了。是我们时代的爱尔兰风格音乐。舞台明亮,艾默儿和头都消失了……舞台上除了三个音乐家外空无一人。他们穿着褴褛的街头艺人的衣裳,两个人开始演奏风笛和打鼓。他们停了下来。街头歌手开始唱歌。)


歌手:娼妓对乞人歌唱,

我与他们脸儿对着脸儿,

克纳尔,库丘林,乌斯纳克(Usna)的儿郎,*

所有那些最久远的世家。

他们说,梅芙一个小时里做三次爱,

我艳羡那些颖慧的眼光,

那些肌肉虬结的臂膀,

却远远追不及他们。

我见过那些拉长了的古老面庞,

听见他们的骏马嘶响,

然后才忆起世岁已逝,他们早已不再是生者!

仍有生者在剥解我的手足,

我血肉所攫住的血肉,

我又爱又憎。

(风笛和鼓声)

那些人们所又爱又憎的东西是唯一的真实吗?

在邮政总局(Post Office)前和皮尔斯(Pearse)和康诺利(Connolly)站在一起的是什么?*

是什么从群山中走出?在哪里人们洒下鲜血?

是谁相信库丘林仍站在他们所站过的地方?


没有哪具躯体能与他的相比拟,

由现代的女人所育,却由一个老男人回望他的一生,怀着鄙夷想象,又由奥利弗·谢帕德(Oliver Sheppard)所造的一座雕像标记了此处。

故事也将如此结束!一个娼妓对乞丐歌唱。

(风笛与鼓声)


——END——


注解:

  1. 弥尔顿《酒神》:Comus,1634年

  2. 埃德加·德加(Edgar Degas):法国印象派画家,1834-1917,画过《La class de danse》,一群芭蕾舞演员。

  3. 库丘林是有封地的,艾思娜描绘了(假的)他封地上的惨状,回去保护人民是他应尽的义务。在另外一个版本的传说中,库丘林曾在临死前自己看到封地上毁坏的幻象并执意返回。总之,是他死亡的经典前兆。

  4. 他的感叹词确实是“Rameses the Great”。

  5. 克纳尔·凯纳奇(Conall Cearnach):埃尔斯特的一个英雄,Niall的两个儿子之一,意思是“强大的狼”。库丘林的朋友与战友,在某个版本中,曾向艾默儿求婚。

  6. 关于库丘林发疯的事可参见另外一首诗《库胡林与大海作战》,应是有中文译本的。

  7. (不是注解,是译者自己发花痴)“还带着金线呢”真的把我苏哭了。库丘林此时伤痕累累、血流如注地绑在石头上,面对前来寻仇的旧情人温柔地说:“别弄脏了你的面纱,它多漂亮啊!上面还带着金线呢。”试问什么样的女人对着这个男人能不手脚发软呢……让我想到西古尔德临死之前,对前来寻仇的布伦希尔德含笑说:“天亮了,该起床了,布伦希尔德!”——让死慢慢地来,不要打扰其他事情。是那种并不回避死亡,并不因死亡而减损一分一毫的生之欢乐的真正的英雄气。

  8. 康丘伯(Conchubar):库丘林的国王和舅舅,理论上来享有库丘林的忠诚。

  9. “鸟鸣”在叶芝的其他有关库丘林的作品中也出现过,经常作为库丘林灵魂的象征。

  10. 邮政总局(General Post Office):在都柏林市中心,1818年1月6日开业,1916年复活节起义时用作司令部,是爱尔兰自由的象征。起义领袖之一皮尔斯是非常崇拜库丘林的,他认为库丘林是民族精神的代表。至今GPO前还有着库丘林的雕像。

  11. 皮尔斯、康诺利:爱尔兰社会运动和民族起义的领导人,后都被行刑队枪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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